假如这个人像题材由男性摄影师来驾驭，譬如为大众所知的荒木经惟，镜头下的女人体恐怕是不一样的气质，或美得诱人，浑身散发感官的阴魅，或包装如时尚宠儿，处处符合商业审美的宰制。而杭州摄影师汪滢滢拍摄的那些四十岁女性，无一例外有些寡淡，黑白照片，清冷如菊。镜头里的中年女人展露自家身体的细节，也不是要让你赞美，更多的——是她在自我凝视，恰如歌德说的“永恒的女性，引导人类上升！”。

这显然是一种叙事策略。毕竟大部分女性在世间的投影，乃由男人把控。女人在世界上行走，最先被注视的仍是浮出水面的部分：脸蛋和身段。四十岁则是重要分水岭，青春的妖娆谢闭，此后衍生出大片无言的空白。衰老也是一部惊心动魄的“大片”。

孔子所谓“四十不惑”，人到四十岁有了自己的判断力，似乎就再没什么可疑惑、顾虑的了。但“无事可惑”并非幸事。一则大多数人并非真的不惑，而是无感、熟视无睹。二是解惑永远是生活的动力和乐趣，你去解开谜团，这就是你的功绩。正像汪滢滢说的：“人生并不是一趟逍遥之旅。艺术家有敏感的神经，擅长提出问题，并用自己渴望的手段去探讨。”

探讨困惑并非艺术家的特权。人性趋向成熟时，你会做些什么？去出生的“血地”寻根？去和年迈的父母达成谅解？你的困惑和解惑，有朝一日会改变你，甚至改变整个社会的航道。物质高度发达的世纪，一个摄影师能做的，是放慢我们的脚步。我们能做的，是保持头脑里的清醒和内心的圣明。